千年诗词话清明

2025-04-10 黔东南日报 桂孝树 吕铀

  江南的清明总在雨中苏醒。晨雾未散时,雨丝便从青灰色的云絮里垂落,像春蚕吐出的丝线,将天地织成朦胧的茧。这雨带着料峭寒意,却又裹着草木初萌的气息,在青砖黛瓦间洇出深浅不一的水墨痕。檐角滴落的水珠叩在青石板上,叮咚成韵,仿佛在吟诵杜牧 “清明时节雨纷纷” 的千古绝唱。千年时光在雨帘中折叠,将无数文人的墨痕浸润成永恒的文化密码。

  唐诗里的清明,当长安城的柳絮开始纷飞,韩翃在《寒食》中写下 “春城无处不飞花” 的惊叹。暮春时节,杨花似雪,寒食东风吹拂着御花园的柳枝,那些插在门楣的新柳历经千年风雨,依然在现代人的门庭摇曳生姿。王维 “渭城朝雨浥轻尘” 的送别场景,在咸阳古道上化作永恒的剪影。而韦应物 “绿满山川闻杜宇” 的怅惘,恰似江南烟雨里若隐若现的山峦,将游子的乡愁晕染得愈发浓稠。杜甫在夔州写下 “清明时节出郊原” 的诗句时,正值安史之乱后的第三个春天。他拄着竹杖穿行在雨后的山径,看 “著处繁花务是日”,却又叹息 “癫狂柳絮随风舞”。这看似矛盾的意象,恰是盛唐气象与乱世浮生的双重写照。那些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在唐诗中凝结成文化符号,成为后世文人反复吟咏的母题。

  宋词里的清明,是中国人生命观最透彻的表达。苏轼在黄州写下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时,正经历着人生最艰难的蜕变。他在寒食节的细雨中,用新火煮茶的动作完成了对生命的诗意突围。这种豁达的人生态度,如同茶烟袅袅,穿越时空氤氲至今。当柳永在汴河舟中写下 “清明上巳西湖好”,他笔下的 “水嬉舟动,禊饮筵开”,分明是北宋文人将哀思化作欢宴的生命智慧。最令人心折的是高翥《清明日对酒》中的诘问:“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这哪里是劝人贪杯,分明是用最炽烈的语言说着最朴素的道理:珍惜眼前人。李清照 “宠柳娇花寒食近” 的慵懒,朱敦儒 “试上吴门窥郡郭” 的疏狂,都在清明雨幕下展开了关于生命的多元对话。

  明清时烟火中的文脉传承,明清风俗画般的清明诗词,多了几分市井烟火气。李渔《清明前一日》写 “新火试新茶” 的雅趣,张岱《陶庵梦忆》记西湖香市盛况,而屈大均《壬戌清明作》“落花有泪因风雨,啼鸟无情自古今” 则将家国之痛寄于节令。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江南才女沈宜修的《清明》:“梨花细雨黄昏后,不是愁人也断肠”。女性视角下的清明,连哀愁都带着细腻的纹理。

  清明时节的雨,总是下得格外有诗意。当我们在雨中撑伞独行,衣袂沾染上的不仅是水汽,更是千年文脉的氤氲。这场穿越时空的雨,让古老的文明在每个春天焕发新生,在潮湿的记忆里永远鲜活。当我们在清明时节踏青扫墓、插柳品茶时,其实是在与千年前的古人共享同一份文化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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