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村庄

2025-01-17 黔东南日报 潘虹岚 吕铀

  桐木的秋天,宛如一幅绚丽的丰收画卷。金黄的稻谷、饱满的大豆、甜香的地瓜,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展现着秋日的富饶。这个季节,总会让我怀念起童年时光,怀念起在桐木村庄与外婆相伴的日子,那个宛如百宝箱般的地方,总能在目光季节变出无尽的惊喜。

  那时的我年纪尚幼,假期常于桐木村度过。外公外婆身体硬朗,亲手栽种辣椒、稻谷、大豆等作物,其中大豆在田地里更是大面积生长。外婆常说:“豆子一撒,任其生长,无需费太多心思照看。”

  记忆深处,外婆家田地里的大豆植株笔直挺立,豆荚饱满丰硕,随风悠然摇曳。每临收获时节,外婆总会领着我去田里收割,边劳作边给我讲述大豆的种种,从大豆的传说到用途,再到其美味之处。

  外婆家的大豆,多数用于自家所需。而制作豆腐,乃是外婆的拿手好戏。

  先把大豆泡好,将石磨洗净,只等外公这位“东风”从地里回来推磨。

  “我就是你们的骡子。”外公总是故作哀怨地喊一嗓子,随后笑着握住石磨的木柄,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动起来。

  外公外婆虽年逾七旬,但在我的印象里,他们从未显露出老态。外公身板挺拔,外婆步履轻快,他们都带着农村人特有的健壮与活力。

  这石磨有好些年头,齿轮已不清晰,稍不留神就会脱位跑偏。石磨的把柄也不太牢固,推起来咯吱咯吱响个不停,严重拖慢了推磨的进度。原本半小时能磨好的豆浆,硬是磨蹭了一个半小时。

  磨好豆浆,便到了关键的酸汤点豆腐环节。

  外婆的酸汤豆腐制作手艺,在桐木村堪称一绝,家家户户都能做出一锅香气扑鼻且毫无添加的豆腐。

  做酸汤豆腐的独特之处,就在于酸汤点豆腐的技巧。

  先舀出一瓢酸汤备用,备好过滤用的纱布和篮筐。把灶火烧旺,待温度合适时调小火,等温度稍降仍有热度时,开始点浆。

  看外婆酸汤点豆腐,简直是一种享受。她会用勺子缓缓将酸汤倒入豆浆中,边倒边搅拌,动作轻柔均匀,只为保证豆腐的嫩滑和质感均匀。在此过程中,外婆极其细心耐心,还会边点豆腐边给我讲解这般操作的作用,以及会对豆腐的数量和口感产生何种影响。

  当豆浆开始凝结成豆腐花,外婆会用一个特制的木框,铺上细布,将豆腐花舀进去,然后用布包裹好,上面压上重物,让水分慢慢渗出,从而形成豆腐。这个过程通常需要些时间,但外婆总能精准把握。

  每当外婆做酸汤豆腐时,我都会在旁帮忙,虽说只是添添柴火、递递工具,可那份参与感和成就感,让我快乐至极。

  “今天是想吃白酸汤还是红酸汤?”外公问外婆。

  “白酸汤吧!”

  “还是红酸汤吧。”

  “老头子,白酸汤才正宗,你那红酸汤太辣了,不适合孩子。”外婆一边挑选着折耳根,一边说道。

  外公却不以为然:“白酸汤太清淡了,红酸汤才有味道,孩子也喜欢。”

  “那咱们今天就做两种,看孩子喜欢哪种。”外婆笑着妥协。

  外公也笑了:“好,那就两种都做,让孩子来评判评判。”

  外婆和外公总会因如何做酸汤鱼争论不休。外婆偏爱白酸汤,觉得其清淡鲜美;外公钟情红酸汤,认为酸辣开胃。虽说最后对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但他们却总是乐此不疲地为此争论。

  外婆的酸汤豆腐做好了,外公的酸汤火锅也调好了汤。他把肥美的稻花鱼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洗净备用。

  有了美味菜肴,自然少不了苗家人的米酒。外公外婆子女众多,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开枝散叶后儿孙满堂。每次家庭聚会都是满满几大桌人,热闹非凡。好酒好菜的原材料皆来自桐木村的“百宝箱”,经外公外婆勤劳的双手精心烹制,化为香气四溢的佳肴美食。

  即便没有家庭聚会,外公外婆也会做上一桌好酒好菜,两人对饮。

  秋天的桐木村,常常沉浸在一场又一场的绵绵细雨中。就像酸汤,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雨后的山里,层林尽染,却依旧热闹非凡。八月的瓜九月炸,猕猴的桃山里藏,山货丰富的桐木村,山菌们也按捺不住,咕噜咕噜地从湿润的土壤里探出脑袋,密密麻麻,一片连着一片。

  采山菌的嬢嬢们挎着竹篮,迎着朝阳向山里进发。运气好时,一天能采到几十斤山菌。除自家食用部分,其余全拿到市场去卖,有些嬢嬢甚至还没走到城里,菜篮子就已被抢购一空。采山菌也成了时节性强、收入可观的一项产业。

  外公外婆也会带着我去山里摘山菌,抓蚂蚱,捉打屁虫。

  采山菌靠运气,捉蚂蚱和打屁虫则需技巧,外公在此方面甚是娴熟。

  他会小心翼翼地靠近蚂蚱,那双灵巧的双手轻轻一合,瞬间就能抓住一只。他能在很短时间内抓到满满一篓的蚂蚱带回家。

  “打屁虫”,学名叫作“九香虫”。打屁虫富含丰富的蛋白质和多种微量元素,是珍贵的药材和食材。这种虫子在稻花香的季节格外活跃,于稻田里穿梭。

  我央求外婆带我去捉打屁虫,外婆经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最终答应了。

  夜晚,村人带上手电筒和网兜,结伴而行,去捉打屁虫。一群人在稻田中缓缓移动,仿佛是一群在夜空下探秘的探险家。那些光束摇曳着,与繁星相互映衬,为稻田披上神秘的面纱。

  屏息凝神,我们仔细搜寻着打屁虫的踪迹,每当发现它们,便轻手轻脚地靠近,用网兜小心捕捉。

  把蚂蚱和打屁虫洗净焯水,外婆把这些“战利品”放在锅里慢慢烘干,然后分发给各个子女。有时还会把活着的蚂蚱用狗尾巴草穿起来,一串串地给我玩耍。

  桐木村的秋天,是丰收的味道,是外婆慈爱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是童年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稻花酸汤鱼、蚂蚱、打屁虫穿过记忆的风,它们不单是食物的香气,更是家的温暖、自然的恩赐和时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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