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的雨
我时常想起贵州的雨,是因为我在贵州曾有过一段短暂却难忘的经历。许多年过去了,贵州的雨至今仍在我的眼前飘动。
没到贵州之前,不知道贵州有没有像江南一样的雨季;到了贵州,似乎更不明白到底有没有所谓的雨季了。贵州的雨总是下下停停,停停下下,便有了“天无三日晴”之说,因而,阳光在贵州显得尤为金贵,不知道贵州的省会“贵阳”是不是也因此而得名。这么一说,贵州是有雨季的,但谁也说不清楚是从几月到几月,只是相当长的,除了冬季下雨较少外,春、夏、秋季似乎总是在下雨。显然,贵州的雨季不如江南的雨季那么鲜明。
虽然总是下雨,但却不是连绵不断的、没完没了的,雨来得快,走得也快。因而,贵州的雨并不让人厌烦,也不让人心闷。相反,带给人的是一种舒坦的感觉。从而,让人喜欢它、期盼它、欣赏它!这与江南的雨季又是一别。
贵州的雨有着自己的下法。早晨,天空十分明朗,蓝得出奇,蓝得让人心醉;群山以其本真的姿态展现,圣洁、美丽、安详,没有一丝造作的羞涩,体现出喀斯特地貌特有的风姿。中午时分,一条条淡淡的云丝从山峦间飘出来,再过一会儿,云丝便开始聚集,慢慢地演变成云团,变厚、变浓,在风的鼓动下四处飘荡,终于酝酿成或大或小、或紧或疏、或快或慢的雨。用不了多久,云朵又渐化为无,雨也渐止。雨后,天空依旧,山峦依旧,只是平添了几分湿润、几分娇媚。
因为有说不准的漫长雨季,除了盛夏,贵州的山,贵州的空气似乎总是湿润的,滋润着大地芳草。仲春草深,孟夏草长,虽然没有像草原般的广阔气势,但却另有一番景观。它们从漫山满坡的石块间顽强地冒出来,一丛一丛的,像是披在山石上的浓“发”,又如山石颌下的长“须”,不同的是,它们是浓绿的、湿润的,显示出过分的、近乎夸张的旺盛。
雨季有雨季的果子。在江南,雨季的果子是杨梅,在贵州,雨季的果子也有杨梅,只是个头小了点,卖杨梅的同样是小巧玲珑的苗族小女孩,戴着缀有银饰的小花帽,穿着满帮苗绣的布鞋,坐在临街的石阶上,不时吆喝着:“卖杨梅呃……”声音娇娇的,让雨季的空气更加柔和、温情。
在江南,雨季的花是玉荷花(栀子花)。那是一种白如皑雪的花,花色纯净,花香馥郁,闻之让人安然。主妇们都喜欢采上一簇含苞欲放的玉荷花,插在装满水的花瓶里,放在案头上,让它次第开放。每个早晨,一觉醒来,满屋馨香。在贵州,也能找到类似玉荷花的花。当地称作白兰,带着雨珠的白兰,绵绵的,同样散发着悠悠的兰香。
贵州的雨有着高原的特性。高原的阳光夹带着更强烈的紫外线,也传递给高原的雨,雨也似乎带上了烈性,难怪那么高调、激昂、干脆。
贵州的雨是让人动情的。雨下多了,雨下久了,难免引起人淡淡的乡愁。晚唐著名诗人李商隐有诗句:“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首《夜雨寄北》既是写给妻子、友人的,也道出了许多游子的思乡之情。雨越下,乡愁也就越浓,乡愁中有思乡,也有怀人,家乡的老屋、家乡的亲人、家乡发生的一切,都在绵绵的细雨中动情地呈现。
为免遭漫长雨季可能给人带来的侵害,贵州的雨培育了贵州人吃辣御湿的生活习惯。辣能去湿,辣能祛病,辣也造就了贵州人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个性和生存能力。就像江南的雨,养就了江南人温和、细腻的性格一样。
在江南,下雨早已习以为常,尤其在雨季。然而,江南的雨如今却带上了浓浓的尘世喧嚣,其背景、成分、风格都不再那么自然、那么纯洁、那么令人祈盼了。
于是,我经常想起贵州的雨,那些美丽的云彩,那些圣洁的山峦,那些带着人性的雨帘,已渐渐地成为我的精神家园。
我想念贵州的雨季,想念贵州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