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望原乡中人生体验的书写—— 读杨绍敏散文《漂流的时光》《飘飞的蝴蝶结》

2024-11-19 黔东南日报 李茂奎 吕铀

  关注当代散文创作的人们也许注意到,近几年的散文已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出现了一些新动向:散文从过去的“固体”到时下的大幅度“破体”,从面向社会写作到面向天地写作,从回忆乡土到“重塑”乡土。

  “每个人的故乡都在凋零”,近日读到杨绍敏的两篇散文《漂流的时光》(《散文百家》2021年第11期)和《飘飞的蝴蝶结》(《壹读》2022年第5期),乡愁规模性涌动。让读者看到,散文也可以是动态的,可以是进行时,不一定要什么“大文化”书写。散文可以跌宕起伏、动人心弦,故事性可以不亚于小说。更注重过程和细节,而非概括性的总结,对事物的理解,更多元、多义和多彩——文学的魅力就在于此,它不提供公式和标准答案,而是具有难以概括和归纳的美妙的可能性。即使答案偶尔是唯一的,过程依然能有多种、多重、多变的解决方案。

  有人说:“每个作家都在自己的作品中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文学地理坐标”。杨绍敏的文学地理坐标就是“清水江畔的一个小山村——云潭湾”,这不仅是他生长于斯、熟悉而亲切的热土,也是他的精神家园。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是有情的,所以他对故乡的描写也充满了深情。《漂流的时光》及《飘飞的蝴蝶结》就是杨绍敏对自己在家乡云潭湾童年、少年的情和景、人的书写。

  从某种意义上说,文学写作就是记忆的释放。《漂流的时光》《飘飞的蝴蝶结》就是释放的记忆,我们从中可以看到浓得化不开、痛得忘不掉,却又难以轻易回归,仿佛剪不断理还乱的悠悠情意、绵绵幽怀的乡愁。

  《漂流的时光》《飘飞的蝴蝶结》中,杨绍敏用小说的笔法,用闪着光泽的文字,记叙了那个水边少年成长史。铺展开一幅安静、温馨、感人的乡村生活图景,贴近生命经验。少年生活的记忆,成了他叙事中最敞开、最惬意的部分, 闪亮着人性的光芒。

  清水江边,在小孩的眼中,没有什么比水更有趣的地方了,水中畅游是所有男孩展示力量的地方,也是夏天的必修课。“船顺流而下,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激起的浪花,一个劲地想把我往岸边推。我赶忙抓住身旁的一块暗礁,昂着头,把身子浮在水面,双脚不停地拍打着江水,一副拼命往前游的姿态,与汹涌的波浪奋力搏击。”《漂流的时光》一开始,就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像是清水江里一条调皮的鱼在江里游动。时光如流水,从无忧无虑到了上学的年纪,皱皱巴巴的两角钱学费、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连夜用碎布片缝制书包,这些都值得珍惜。自己“变成了渐渐懂事的小男孩。”守护小木船,就是守护童年时光和儿时记忆。在杨绍敏笔下,熟悉的水的气息每天清早把他从梦中唤醒。他又想起那些追逐云霞的日子,晨曦,午后,黄昏,白色的,七彩的,烈焰似的,粉色雾霭,沉凝墨色……他看着它们的聚散,却有一种“常恐归时,眼中物是,日边人远”的神伤。

  如果说《漂流的时光》写的是个人的成长史,那《飘飞的蝴蝶结》则是写了少年时代的懵懂之情。山竹、细狗和“我”是寨上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细狗不到四岁就夭折了。只剩下山竹伴“我”成长,和山竹一起摘茶泡,一起游泳,一起打雪仗、堆雪人,一起上学堂念书。小学五年,同班同桌,成了儿时最好的伙伴。而山竹“用红丝绸在辫子上扎了一对蝴蝶结,上学的路上,那对蝴蝶结一直在我眼前飘飞。” 上初中时,“我”和山竹依然同班,“我”坐在后排的位子。每天上课,只要稍微一分心,目光就会落在山竹那一头乌黑的秀发上。不知为什么,这时,“我”脑海里总会浮现那两条乌黑的辫子,以及用红丝绸扎成的蝴蝶结。在这里,少年的纯真之情跃然纸上。鲁迅先生说:“将这灵魂显示于人的,是‘在高的意义上的写实主义者’。”

  当下,缺乏清晰的个体面目的乡土散文铺天盖地,而作者们又仿佛归乡心切,在这种散文境况下,我觉得杨绍敏的《漂流的时光》《飘飞的蝴蝶结》提供了一种值得琢磨的范式。他借由家乡的“清水江”“蝴蝶结”返回故乡,不是简单的怀念故土和回忆旧事,写出了真真切切的主体在场性,写出了个体与他人、自然、时代、大环境的整体性,写出了生命的厚度。作者生于斯,长于斯,在云潭湾度过了童年、少年时光。人类有着寻根的欲望,这是作者一次从精神故乡到文学原乡的呈现。

  江山如画。杨绍敏在作品中,以诗意的笔触向我们展示了诗意的故乡。故乡,在游子心中都是极美的,“浪花散尽,江面又恢复平静,两岸青山,倒影水中,以江面为界,分别耸立着两排山峰,一排直插云霄,一排深入水底。而静静流淌的清水江,也呈现出两种层次分明的景致。一半因倒影的浸润而着染山的颜色,另一半阳光平铺,明亮闪烁,微风轻拂,金色般的光亮在江面跳跃,像是成千上万的小金鱼在狂欢。”叙述犹如移动的镜头,有远景、中景、近景、特写。“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炊烟,米饭的香味混合着馋人的辣椒味,随炊烟弥漫开来……”极强的画面感中带着家乡的味道。《漂流的时光》中,这样美丽的画面比比皆是。《飘飞的蝴蝶结》中,杨绍敏笔下的美景也不遑多让。“每年清明前后,山茶树上挂满了圆圆的乳白色茶泡,从目光可及的地方望去,青绿的枝叶中间,白花花一片,像是天上的白云被风吹碎了,洒落在茶树林里。”在由云贵高原向湖南丘陵过渡的天柱一带,油茶树繁多,每当油茶树开花时节,那是一片风景。“田坎下,是湍湍流淌的溪水。远处,清水江像一条绿色的飘带,缠绕在寨边。此时,太阳从东边升起来,金色的霞光,洒落江面,波光粼粼。有几条小木船破江而行,朝寨子这边的岸上慢慢靠来。”这不能不让人想起山水画,也让人感受到了散文的美。无疑,《漂流的时光》《飘飞的蝴蝶结》做到了。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也没有分毫拔山盖世之势,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性、那么率真,似乎正是人们期待中的散文文本的回归,这种直奔散文写散文的散文, 最亲切、最平实、最透明。

  黔东南大地是一个涉及文化人类学、民族学、文学发生学、精神地理学、植物学和博物学,有着多重文化镜像的隐喻性存在,也是杨绍敏的生命之根,精神原乡,成为他发挥散文极致的用武之地是必然的,我们有理由抱以更多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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