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菜地

2024-10-31 黔东南日报 潘期武 吕铀

  办公室里,快速码字的我,一份材料着急要赶。“大山里野火重生,扑灭不了你影踪……”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瞬间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思绪打断了。我极不耐烦地拿起手机,是母亲打来的电话。至亲至爱的人,脾气不好发作,我耐着性子问母亲有什么事情,母亲在风声呼啸的电话那头递过来一句话:“我出门种菜忘记带钥匙了,手机也快没电,你方便回来帮我开下门吗?我现在在菜地里。”

  距离下班还有好几个小时,外面也在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别无他法,我赶紧跟领导请了假,急匆匆地拦了辆出租车赶了回去。

  高楼广厦之间,小区对面,开发商遗留、零零散散的空地,许多残渣剩土仰着灰暗苍白的脸,无精打采地张望在路边,像城市结痂的伤口,过度开发的疮疤。“好好的地,糟践了,闲置真可惜!”于是乎,如母亲一般大的年纪,被迫从乡下走进城市帮子女带孙娃的老人们,在闲暇之余打理、开垦出了大小不一、薄瘦不均的菜地。地上湿漉漉的,水渍很明显,不打伞的母亲正弯着腰,在青葱翠绿的白菜、香菜之间除草、刨地,使出全身力气跟眼前的土地较着劲,浑然不知我已经到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绿茵茵的菜地,躬耕不辍的老人,这样的场景宛如《悯农》的现实画卷,让人肃然起敬,想起春天,许多温暖的季节。

  “妈,我回来了,这毛毛细雨的也不好干活,我们回家吧!”“稍微等我一下,干完这点活我们就回家!”知道是我来了,母亲也没有抬起头,依旧忙着手里的活计,临末还补充了句歉意:“妈老了,记忆力不行,不中用了,出个门还要为难你送钥匙,耽误你上班啦。”听了母亲有气无力的话语,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母亲一生勤劳至极,辛苦至深,临到老该颐养天年却还要为我们儿女操心劳碌,真是不应该啊!

  老家在大山深处,虽风景秀丽,人文质朴,但推门见山,近处是山,远处还是山,一山隔一山,一山又一山。小时候,在村里当民办教师的母亲不仅要教好学生,还要资助当时同是民办教师的父亲远到外地进修深造读三年制民族师范,母鸡护崽似的呵护我们姐弟三人。山坡上,田地里,一年四季的风风雨雨,母亲在村里像个男人一样,三月种菜,四月插秧,五月除草,六月打虫,七月开田,八月收割……老家的角角落落,留下了母亲太多的“老黄牛”身影。砍柴烧炭,养猪喂牛,喂鸡鸭鹅……独自撑起一个家的母亲总有干不完的活,使不完的劲。如果说诗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英雄的话,我虽不是诗人,但心里始终住着的那个英雄,非母亲莫属。山谷深处,母亲艰难扛起比她自身还重的薪柴;荆棘丛里,母亲不顾刺痛捡拾黑乎乎的桐油果;煤油灯旁,母亲就着微弱的光缝缝补补……每到此处,我不禁为自己年幼弱小不能为母亲分忧解难而倍感愧疚,暗自揪心,想快点长大,快些,再快些。好在,深受感动的爷爷也会抛开早已分家的羁绊,默默帮衬着犁田犁地;父亲在寒暑假、勤工俭学之余,也会接过家里劳作的大旗;我们姐弟也还算争气,知道“穷人孩子早当家”的道理,拼尽全力为家里做着事。

  风停雨歇,拨开云雾的太阳出来了,暖暖地照拂到菜地的每一个角落。母亲的忙碌,也随之停了下来。“走,我们回家。”母亲拍了拍身上残留的雨滴,掸一掸脚上的泥土,抬起头来,满脸欢喜地望着我。“下了雨,除了草,翻了地,这下好了,过段时间我们就又可以吃上自家种的新鲜蔬菜啦!”见我半天不言语,母亲自顾自地加了句。“妈,下雨天路滑又冷,这边地势又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一不小心很容易受伤。新鲜的菜在市场上又不是买不到?你都累一辈子了,还没累够啊!在家休息不好吗?”实在不忍母亲太累,我故作生气地埋怨。“没事,送念宝去幼儿园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活动活动筋骨没事的……”边说着,母亲边用手臂擦了擦头上白发早已遮掩不住的汗珠。“好吧!妈,你种菜我不反对,但得跟我约法三章:下雨天冷不去菜地,大热天不去菜地,身体不舒服不去菜地。”看着勤劳惯了的母亲兴奋莫名,我终是不忍扼杀她的爱,释怀了!

  母亲的菜地,已经远在身后。一前一后,母亲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把母亲的影子拉伸的很长,看起来比一个巨人还高,但不知何故,母亲却越来越佝偻和瘦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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