岔河之滨

2024-10-29 黔东南日报 蔡东武 吕铀

  春雨时节,踏上岔河寻梦路途。

  雨丝善解人意,像沙霰一盘笼罩着,湿了崎岖环绕的山村公路。岔河两岸杜鹃花正在盛开,一簇一簇地,远远望去像空中叠浮的桃红色云朵,又像一个翠玉的竹篮里,盛满了村姑淡红色脸蛋。烟雾弥漫中,似一幅粉纱,轻轻笼罩了青翠山峰和河水。

  谁都是静悄悄的,只听得脚步声。河面上絮云一块块重叠着,像棉絮、如奔马在涌动、翻滚,徜徉。雨丝被微风吹着,像细柳飘拂。岔河两岸青山如黛。如削山峰里,涌出的乳泉,汇集成视野中一池清水。站在河边的我,惭愧自己既不能画,又不能诗,只任秀丽山水在眼前晃荡,像一只口含花朵的燕子,飞掠进森林,沉浸于河水。

  公路这边是坦途,对面是山崖。悬崖明滑如镜,苍苔碧绿。山峰像屏风一样环峙着,河面淙淙流水碎玉般,悦耳似月下森林晚风送来的环珮声。河水流淌过几个滩涂,远远传来一种声音,不是碎玉般声音清悠意远,不似短笛洞箫那样凄切情深,像是白云深处的春雷,似远又近、似近又远地在这青山绿水间蕴蓄着。

  我淌着河水,站在凉悠悠水中,看着听着春雷般岔河流水清音,身上感到一种清幽、清爽。这清幽,由皮肤渗透到内心;这清爽,由视觉沉浸入灵魂。

  姊妹岩河段中,汹涌着一片片浪花,比白银更晶洁,比雪还皎白;一朵朵由上段飞落,冲向下段,朵朵浪花像天地间穿着白袍的山灵,像水神的银须,我意象它是两岸青山翠屏上的一幅水珠帘,我意想它是苗家绣娘手下的一匹白绫。但它都是不能比拟的,它似乎是一条银白色蛟龙在深涧回旋,它的回旋中有无数仙女拥护,有无数天乐齐鸣。

  我痴立水中发呆,看波浪瞬息万变,听它金鼓齐鸣。一朵白云飞来了,在青石上一溅,不见了;一片雪絮飘来了,在悬崖上荡漾一会儿,消失了。站立波涛中的身影,看见上段三层飞涛壮观;到了下层,汇聚成一池青绿潭水,清澈得能鉴人的河水。

  置身如此绝妙山水怀抱,我轻渺得像晴空中一缕雾丝,一朵小水珠,不知道是飘浮在天上,还是荡漾在岔河水面上。空洞洞的,不晓得自己是谁,谁是自己。同来的游伴,我也觉得他们都生了翅膀在天地间翱翔,那淡紫浅粉的羽色衣裳,点缀在山光水色图画里,真不辨是凡人还是神仙了。

  我眼睛不能再看什么了,只见白云一片片在山间乱飞,一朵朵浪花在河面上跳跃,只听春雷在山间、河面上回响!世间什么都消失了,只有云朵,只有涛声,只有瀑布哗哗。

  云朵和波浪都跳跃着在照相,掉在水里的嬉笑声,才将我神驰的灵魂唤醒。环视周围山峰、河水,向着西方彩云默默祈祷。

  可惜我不是一个人独游,更可惜不在月夜,如果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里来到岔河之滨,一定是不能想象不能写作的境界。白云絮飞的夜空,浪涛飞舞的河面,一定美妙得不可言传,美到听着不敢听的况味。此时,我一定能向天空问月亮,俯身问波涛,找我自己的幻影,找自己的灵魂,谁也阻拦不了我的清兴。

  不知道什么时候,雾散了,阳光揭开云幕悄悄窥视岔河之滨;偶然来到山野来到岔河之滨的我,终于要归去,我不忍心再看岔河,走远了,那春雷似的涛声依然萦绕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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