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军突起的现代诗创作—— 读王明相的《河流及其他》

　　王明相在《杉乡文学》2024年第2期发表现代诗《河流及其他》(十二首)，我读了感到震撼。

　　我在年轻时候出版过诗集《分行的心迹》，2014年有组诗《春天的情思》被中国作家协会选编入《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出版。但是，古稀之年把书捐给了母校图书馆，前年又告别了文学创作与评论，改行在金泉湖那边挖块地种菜去了。然而，多年的从文习惯不能彻底改掉，有时晚上偶尔也还读读新近的文学书刊，于是，读到了王明相的现代诗《河流及其他》，顿觉眼前一亮，不禁又要说上几句。

　　王明相的诗作很会酿造诗意。诗作的意象清新，意境如画，主题明确，抒情写意力透纸背。表达诗意手法成熟，有修辞或美化，有诗眼或警句，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有机结合，丝丝入扣。

　　《河流及其他》(十二首)，我一口气就把它读完。

　　《江河》抒写江河不想没完没了地奔流，多么渴望停下。“选择大地的低处前行，”“那些纵横的沟壑，哪一出不是因河流而铭刻的伤痕?”“没有根基的苦楚/时常被漂泊尖利的细牙撕咬/归心也一遍遍被波浪咀嚼/岸上那柔软的炊烟/不就是殷殷呼唤?”“沉重的铁锚/被抛进码头的水底/张开的锚钩/仿佛无言的思念/一把将岸底抓牢。”

　　《竹篙》讴歌竹篙坚韧不拔，斗志顽强，给船只领航。“日夜与江河较量，”“旋涡处处，暗礁座座，因你的点拨而畅通无阻，”“沿岸礁石，无一不留下/你拨转航向/敲击的斑斑点点。”

　　《礁岩》诉说礁岩坚硬而身不由己。“一生与水为邻，为友/也为敌，”“始终以沉默相对，”“触撞多少往来船筏/令人畏惧，切齿，”“内心其实满是无奈与窘迫。”

　　《瀑布》歌颂瀑布没退路，被迫跳下万丈深渊而壮美。“人生中最大的坎，”“壁立千仞，”“断崖无情，退无可退，”“跳下去是命中注定。”“娇美的身姿/却幻化成一道彩虹。”

　　《鹅卵石》的价值在于被磨炼。“选择了河流，”“任何尖锐都被磨平，”“隐藏棱角，收起尖锐/是唯一出路。”“当你变得圆滑/河流却将你抛弃。”

　　《码头》历经人世沧桑，最终被淘汰，只因河流生态受到了破坏。“被流水喂养大，”“如今江河还在，码头已死。”

　　《有一条河》惋惜因筑坝而使河流失去自由奔放，由此天性泯灭。“一睹高大的钢筋混泥土大坝/买断了你自由奔放的一生。”

　　《清水江》是诗人家乡的母亲河，乃明清时期的黄金水道，山里的特产靠它送出山外，山外的货物靠它送了进来，如今却遭拦腰截断。诗人为清水江航运的终结而感到失落。“曾经举世瞩目”，现在“一截截被分割。”“曾经书写过辉煌历史/如今，历史却将它/彻底改写!”

　　《父辈的河流》也是在写诗人老家的清水江，它承载了若干代人的经历，诗人希望后人熟悉水性，与江河永远欢歌向前。“江河不朽/滚滚激流正淹没我生命的沟壑/又向我的后代子孙奔去/但愿他们掌稳手中的竹篙/在滔滔江水中劈波前行/踏浪而歌。”

　　《垂钓者》揶揄垂钓者是鱼的仇敌，生态的破坏者。“大把时光/被慷慨抛向河面，”“这虚度的寂寞却有玄机暗藏，”“让一条河流充满血腥!”“平静的目光与微笑背后/隐藏阴狠的厮杀!”

　　《垂钓》抒写必须严格修炼涵养，才能达到目的。“钓竿紧握手里，”“将欲望让流水掩藏，”“忍耐与等待/是上上策。”“只要钓竿紧攥手中/就紧握无线希望”。

　　《我想是一条河》的标题直抒胸臆，可视为诗眼。诗人以河比况心志，是因为河最有生命的绚丽风采。“自由蜿蜒，”“汹涌奔腾，”“脚踏实地，让生命的浪花/自由绽放，炫目多姿，”“荡漾一河粼粼波光。”

　　读罢《河流及其他》，我感觉王明相是动了真资格脑筋、费了很大的铆劲、专心致志写诗而弄出来的力作。十二首诗全都与河流及水有关，绝不散射而东拉西扯。这些诗作，执着于河流的生态美，川流不息，愿意“跟随江河，四海为家，浪荡人生”(《江河》);对于人为改变河流生态尤其是造成河流不能通航、码头荒废，表达了诗人的忧思。抒写河流，赋予其哲理，比况人生的韵味，读后启人心智，受益匪浅。

　　黔东南人杰地灵，明清以来出了不少诗人。如今诗作林林总总，诗人方阵特别显眼注目。光是出版有诗集的诗人，估计也在一百人以上。其中，有十几个人知名度较高，在全省也是如雷贯耳，在全国也有些声望。有的通过发表诗作，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和这些人比较起来，王明相显然只是后起之秀。他在退休后的这几年重温大学所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琢磨写诗，出道晚，恰恰有机会吸取了前人较多的精华而成就自己的独特风格。一出手就显得比较老到，经得起推敲。

　　我看，王明相的诗作，是真资格的现代诗。假资格的现代诗语言容易口水话，太直白太通俗，没有意象，没有含蓄，好多人的现代诗就是分行排列的白话文。而王明相的诗作，最为关键的是语言富有现代诗的特质美感，这是非常重要的成功。成功还表现在意象明确表达诗人的情感意志;意境聚焦诗人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悟;表现手法多种多样且富于变化;有时候还注意到留有艺术表达的空白，让读者去思考、琢磨与咀嚼，加深审美印象。

　　黔东南诗人的现代诗作，进入新时代后，早在20年前就已经写得相当成熟，如今要想在诗作的艺术造诣上超越前人实不容易。王明相的现代诗创作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取得了突破。他的创作，明显纠正了现代诗太直白、太俗气、太乏味的偏差，不再落入口语分行的窠臼。在当下的黔东南诗坛，王明相的诗作我形容为异军突起，把现代诗的创作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河流及其他》一共十二首，首首写得妙笔横生，诗意盎然，行话叫写得很专业，或具有典范性，注定会成为黔东南现代诗的经典之作。既然有了良好开头，一定会有盛满秋意的结果。希望王明相秉承现代诗的诗风，发挥优势，充分释放天赋，继续修炼诗功，写出更多无愧于时代受到读者欢迎的精品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