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草的幸福

　　近段时间，眼部不适，视物模糊，总觉眼睛里有异物。去医院看眼科，挂的专家门诊，大夫仔细给我检查，排除了眼底出血的可能后，告诉我是经常熬夜用眼过度造成的，没啥大问题，开几味中药调理下即可。

　　大夫说的风轻云淡，我却惴惴不安。查阅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和相关视频，大数据推送了各种各样的治疗方案，单单记住了用新鲜的车前草煮水喝这个方子。

　　生于农村，对车前草我自是不陌生，老家的菜园里就有一大片。每到春天来临，车前草像得了春风的召唤般从土里钻出来，地垄边，墙缝里，小道上，无处不在，生命力顽强得很。若淋上一场春雨，车前草疯长，那叶子，片片油绿肥厚，直诱惑人的味蕾。

　　每日清晨，母亲去菜园摘菜，顺带挖回一把车前草，洗净，切碎，拌上玉米面，蒸菜团子吃。我那时向往着吃白面的馒头，对这种口感差的菜团子不大喜欢，也极少吃，偶尔吃一回也是难以下咽作痛苦状。母亲不勉强我，继续蒸她的菜团子，也给我蒸白面馒头。我们各吃各的，都吃得津津有味。

　　大约是体质的原因吧，蚊虫总喜欢招惹我。惊蛰过后，我便时时受到各种虫子的叮咬，浑身疙瘩，奇痒难耐，夏天更甚，身上挠出一道道血痕。每每挨了虫子咬，母亲便会挖几棵车前草，放在蒜臼里捣成泥状，敷在我红肿的疙瘩上，清清凉凉的。不多时，红肿消退，疙瘩也不再痒。后来我才知道，菜园里那片车前草根本不是野生的，是母亲从别处挪来，专门为我栽种，而后繁衍成片的。

　　我遍查医书，以期更多了解车前草，也想验证此草对我的眼睛是否真有功效。从《神农本草经》中得知，车前草能有效治疗多种疾病，尤其对目赤肿痛、视物不清有补虚明目之功效，怪不得母亲以前总说车前草是个宝呢。想自己小时候嫌弃它口感差，不愿食之，是多么暴殄天物啊。

　　晚上给母亲打电话，问她菜园的车前草长了没有。母亲说，好多都露头了，嫩着呢。我说周末回去挖一点煮水喝。母亲深知我素来不喜车前草，便问我缘由。我含含糊糊地说，她仔仔细细地问，我眼睛的不适成了母亲心中的担忧和牵挂。

　　还没等到周末，第二天早上刚上班，便接到母亲电话，说已等在我家门口。母亲倒了三班车，来到我的住处，只为给我送来车前草。母亲说，今早才挖的，还鲜着呢。车前草装在塑料袋里，带着水珠，是刚洗过的痕迹。

　　顾不上喝一口水，母亲钻进厨房开始忙活。炉灶上有沸腾的水雾升起，母亲抓一把车前草放进锅中，任它们在水中起伏。再抓一把，细细地切碎，拌上面粉，母亲又开始做菜团子了，嘴里还念叨着，打小不爱吃玉米面，这次换成白面的。我在一边帮忙，我的厨房成了母亲的阵地，母亲用她的方式担心着她的女儿。

　　母亲来的半天里，里里外外给我的小家收拾了个遍。她给我蒸了一大锅白面菜团子，把新鲜的车前草放在冰箱最显眼的地方，叮嘱我按大夫说的去做。我说住一晚再走，母亲挂着父亲，挂着家里的鸡鸭鹅。我没有送母亲，她是在我上班时独自去车站，独自倒三班车回去的。

　　大约两天后，母亲打来电话，问我眼睛怎么样了。我说好多了，母亲长舒一口气，很轻松的样子。再次叮嘱我，继续煮水喝，还教给我蒸菜团子的方法。临了，又说，你若没时间做，车前草炒鸡蛋也有一样的效果。我连连应诺，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被幸福包围着。

　　我估摸着，当冰箱里的车前草快用完的时候，母亲的电话便会跟着打来了，又或者她会再次挖了洗净亲自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