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播夏长,秋收冬藏,花落花开,年去年来。年,这冬春之交的节日,总是带着温暖的气息,让人心一寸一寸地暖起来。过年了。这样一个中国人举行了四千多年的仪式,盛大而持久。它无声无息地渗透在每个中国人的血液里,春意荡漾,春风浩荡,春气浮动。
人间笔墨,再怎么气象万千,也始终是与世事息息相通的。文人画家的笔下,年,是庄重的仪式,是浓浓的乡愁,是深深的告别,是感恩的情愫。笔墨之香,勾画皴擦,一点一线一面,透现着活泛的生活滋味和入心的人间意味。
年画,作为民间信仰的表现方式,呈现出与官方文化和而不同的价值取向。年画之所以根深叶茂、长久不衰,是因为它的艺术风格与文化内涵表达了大众的审美取向和文化诉求。
过年的闲暇时光,有心读年画,内心泛起的,不仅仅是年的祝福与喜庆,不仅仅是一次时间的告别和精神的怀旧,更是一次生命的洗礼,一回根脉的追溯。年画里,有灵动活泛的情感,有根深蒂固的情结,有浓烈沉雄的生命意识。生宣也好,熟宣也罢,上面承载的,是赤诚之心,乡愁之心,感恩之心,是日月轮回里,春去春来的鲜活气息。
一元复始,大地回暖,万象更新。这除旧布新的日子,人们挂年画,贴门神,有着吉庆祈福、驱凶迎祥之意。《山海经》载:唐太宗李世民生病时,梦里常听到鬼哭神嚎之声,以至夜不成眠。大将秦叔宝、尉迟恭二人自告奋勇,全身披挂,站立宫门两侧,结果,宫中平安无事。李世民怀感念之心,命画工将俩人威武的形象绘在宫门上,便有了寓意祥瑞的“门神”画。
古代书画家画年,于画中承载着各具千秋的人间意趣。明代李士达有一幅《岁朝村庆图》,真实地反映了晚明时期民间庆祝新年的种种活动。在一处山村,有外出拜年访友的,有燃放烟花爆竹的,有相聚室内赏画的。室内挂着的钟馗画像是画中之画。李士达笔下,人物线条流畅,轮廓浑圆,造型极富特色,所画树木略带变形,带有一定的装饰意味。清代丁观鹏有《太平春市图卷》,描绘了新春农村热闹欢庆的情景,爆竹、太平鼓、果品、鸟鱼挑摊,以及各种行业的耍猴货郎、跑旱船、演傀儡戏的表演艺人。松树下,文人雅士品茶闲聊,朱漆托盘内置有紫砂大壶与青花碗,装泉水则用绿地花卉大壶、茶铫。挑夫担子盛放糕点使用的是青花与描红龙纹碗、盘,均是乾隆时期宫廷用器,不难得知,这些买卖艺人都是由宫中侍仆所装扮。还有冷枚的《闹春图》,描绘了一大户家族在新春之际于庭院中欢庆的场景,人物众多,画中座椅上为主人,僮仆妇孺、童婴围绕其间,一派欢庆喜象。孩子们有的观看盆景,有的玩着游戏,有的放着鞭炮。画家对人物神态的刻画入微生动,设色丰富典雅。烘托出富贵满堂的吉祥年味。
过年,对于孩子们来说,吃着美食,玩着炮仗,拿着压岁钱,是一年中最开心的光景。所有这些,古今画家在笔墨里都有充分的表达。
何止这些,过年的环节大多被有心的画家糅合在笔墨里,落在纸上。腊八节、过小年、送灶神、接灶神、请家堂、除夕、守岁、春节、磕头、拜年、回娘家、赶年集、赶庙会、唱大戏、元宵节……不一而足;还有各种造型的泥塑,粗细不一的红蜡烛,花花绿绿的灯笼,红红的春联,焚烧的香柱……但凡与年事有关的风物,也都一一落在了纸上。《庙会》最能显现朴素的民间奇观与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有心的画家将泥哨、泥狗、泥猴、泥兔、泥公鸡、不倒翁、各种戏剧人物纳入笔墨之中,妙趣横溢。如果将绿豆丸子、炒花生、各色糖果等吃食再现于纸上笔端,年味更是浓得化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