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株古树,都是一部绿色的历史。
早听说贵州雷公山上有株上千年的秃杉王,时间给我太多的沧桑感,我无法想象一株上千年的古树,经历了怎样的风雨。带着这些疑惑,我虔诚的走进了雷公山。
从雷山县城坐汽车颠簸了1个多小时,终于在雷公山腹地的格头村找到了它。清水江支流绕格头村而过,水清澈得可见鱼虾游弋。在这里,“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成了一个悖论。
河水奔腾而去。这株千年秃杉就生长在这条支流河畔,6个成年人都无法合抱。雷公山天然的植被保护了这一方水土,放眼望去,层林苍苍郁郁,满眼辽阔。
我站在古秃杉前,用手触摸它历经沧桑的树皮,感受它来自千年的呼吸。我尽量用广角把它收进我的相机,得出的照片依然不完美。
从百度百科得到的资料:格头村是雷公山国家级森林公园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古朴的民风和古老的秃杉为典型。格头村大约于1605年建立,已逾400年历史,居民均为苗族。
苗族的历史,实际上是一部迁徙史。苗人的先民,古代被称之为“九黎部落”。部落的最高首领蚩尤被炎、黄帝打败之后,他的子民被迫迁徙,在洞庭湖鄱阳湖建立了三苗国,因不服中原的舜帝,屡被攻打,被迫再次迁徙。到秦灭楚的时候又有一部分西迁到了武陵山区,成为有名的武陵蛮,在对抗东汉伏波将军的时候大败,进行了第五次大迁徙,来到了如今的榕江,雷山一带。雷公山以雄峻险要、山高林密的天然优势,成了一座天然屏障,是躲避兵祸的好地方,苗族先民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坐落在秃杉群怀抱中的格头村显得十分寂静,长谷悠远,拾级而上的梯田,从山脚向山腰延伸,苗寨吊脚楼分布在山腰之上。
历史的几经更迭,格头村人与世无争,过着桃源般的生活。我们从县城出发,车子在雷公山原始森林里穿梭,稍不经意就会有野生动物闯入眼帘。数百年来,这里经历了怎样的安宁与寂寞,我不得而知。
我大胆的想象,古老的先民迁徙到此,肯定在秃杉面前驻足良久,有着神谕一样的古树关照,一定会给他们带来福祉,他们选择留下来生息。生长在溪畔的秃杉像慈祥的老人,见证了这个小小村庄的全部历史。
走过村口,最先看到的是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秃杉保佑我们祖祖辈辈平安吉祥,是保佑格头人的神树,保护秃杉遗有古训,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砍伐破坏我村范围内的秃杉”,可见,这一株千年秃衫在寨子里的分量。
秃杉前还有村民祭祀燃烧的香烛,祈祷人丁兴旺、五谷丰登。格头村人在长期的生活实践中,找到这种看似迷信的方式,找到了大自然的解码,这种落后的方式有着强大的民间力量。
秃杉的沧桑,看得我心惊肉跳。村里的老人也无法回忆,不知是哪年哪月一个霹雷,劈裂了它的半边躯干,却依然屹立不倒。雷击灾难之后,它又慢慢地挺了过来。千年来,无处不在的阳光暖暖地抚慰着它的身子,和风细雨滋润着它的伤口,自我疗伤。这一道疤痕,早已像化石一样,为我们把岁月定格于此。
我们无法抗拒大自然的威力,村里的老人说,幸亏有这株神树,为他们挡住了雷击。这不是村人烧香燃烛的结果,但村人对秃杉的敬畏,禁止砍伐,保持水土的平衡。
亿万年间,沧海桑田,地壳运动造化了高山大川。古地中海渐渐消失,青藏高原隆起,有了如今的山河版图。雷公山在那个年代已经形成,大地上的物种也在那个年代开始生长。人,有时像一粒种子,落在广袤的大地上,然后生根发芽,倔强的须根向纵深探去。在格头村,我见到一株碗口粗的秃杉长在石缝间,坚硬的顽石被强大的根系挤裂开来,最终站稳根基,伸向蓝天。在雷公山原始森林中看树绝对让你震撼。这些顽强的树是一种怎样的生命追求?达尔文说,生物有一种内在的倾向,它在朝着更进步和更完善的方向发展。生命这个东西总是在拼搏、砥砺、奋斗中才能擦出火花,才能体现它的价值。
经历脱贫攻坚后的格头村,展现出新的生命色彩。我在千年秃杉旁的一家民宿吃的午饭,主人自己种植的蔬菜,自己养的土鸡,自己种养在山里的天麻,地道朴实的一顿农家饭菜让我久久回味,像我母亲做的饭菜,让回到久违的故乡。
格头村因为秃杉而出名,现代化如此发达的今天,竟然一点没有影响到这里。格头村在2018年荣获“中国最美村镇·生态宜居奖”,是贵州唯一获得“生态宜居奖”殊荣的村寨。而且格头村已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录,CCTV-1《中华民族》节目《遥远的地方》第一集拍摄的就是雷山《格头村》。2013年入选第二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2020年入选“第二批贵州省乡村旅游重点村”,这是一处大山深处的“绝世秘境”。
生活在这里的格头村人,因少受外界干扰,显得更加纯朴。最原始的蜡染技艺在这得以展现,山上采来的植物当做染料,纯手工制图,蜡刀蘸着蜜蜡汁在布上勾勒,花鸟鱼虫在一个个的蜡刀下栩栩如生。在一个村民家中,我看见一个大染缸里盛满幽蓝的染料,美人靠上挂着迎风招展的一幅幅靛蓝的蜡染。种种这些,给这个小小的村子带来生机蓬勃。
我顺着这条支流往下走,雨后天晴的格头村格外的清新,阳光穿过秃杉群,洒在峭壁之上,一道彩虹变幻出奇幻无穷的美。我就这样在绿色的世界里穿行,见证了大千万物在蜿蜒的群山之间诞生了生命。是一套完整的生态体系成就了眼前的苍绿。这里常年气温不到30度,云烟飘逸、堆绿叠翠,森林植被保护完好,森林覆盖率达95%,植物种类繁多,适宜秃杉树的生长,所以成片的秃杉林就成了格头村特有的典型植物代表,也是目前我国仅存的面积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一片秃杉林。秃杉属国家一类保护植物,具有极高的科研价值和观赏价值,是考古的“活化石”,格头村被誉为“秃杉之乡”。
我从一则报道看到:一棵50年树龄的树,累计计算产生氧气的价值约31,200美元;吸收有害气体、防止大气污染价值约62,500美元;增加土壤肥力价值约31,200美元;涵养水源价值37,500美元;为鸟类及其他动物提供繁衍场所价值31,250美元;产生蛋白质价值2,500美元,总计创值约196,000美元。按此类推,格头村仅那一株千年秃杉产生的价值是上述数字的20倍,如果把全村大大小小的树木算进去,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格头村因地域闭塞,受外来文化影响较小,完整的保存了苗族文化的原生性。苗族刺绣、苗族植物蜡染、高排芦笙、自制米酒、苗医苗药、苗族歌舞独具特色。自然生态的平衡和文化生态的延续,使得格头村更具神秘性。
我出了村口翻上山头,再回望那株千年秃杉,曾经被雷击的树身已经模糊,只见它坚挺地伸向蓝天。一千年前,在这里诞生了一株秃杉;一千年后,这株秃杉依然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