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东南新闻网讯 记得第一次去黎平黄岗,是在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季,天空中细雨霏霏,老天爷板着一张阴沉沉的老脸。一出黎平县城,面包车就陷入了泥泞的山间公路。乘车的感受,等同于在大海里行船。
走上前往黄岗的通村公路,才真正地理解,什么叫做坎坷和艰险 ,一路走走停停,从双江到黄岗的20公里,我仿佛是走了200公里,而从黎平到黄岗的这80公里山路,我感觉好像是跋涉了8000里行程。一个急转弯,黄岗,——那模模糊糊的身影和昏黄的灯火,蓦然撞上了我的眼球。
我们几步跨到寨门口,侗妹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支打磨得十分精致的黄牛角,齐声唱起了迎宾拦路歌,这夜莺一样清脆明亮的歌声,我早已耳熟能详,却至今不明其意。都怪我语言的排他性太强,天天研究侗族民俗文化,却一句侗话都学不会 。
侗家姑娘们并不在乎我们还不还歌,纷纷绕出来给我们敬酒,一个天真活泼侗族美少女捧着牛角,轻盈盈地飘到我的面前,牛角里盛满了清甜甜的米酒,她说了句侗语,大概是敬酒的祝辞,我故意用双手去接,她却并没有把牛角捧到我的唇边,而是腾出右手从腰间取下一张手绣的手帕,帮我擦掉唇上的泥巴,她的这个小小的动作,令我措手不及,然后是心底里甜滋滋的,我感激万分,激动地接过牛角,将牛角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迎宾拦路的绳、竹竿、长凳移开之后,寨老们在前面引领,小伙子们吹着芦笙金曲,姑娘们走在我们的前面,我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这种声势,让我感到无上荣光,这是帝王和国宾都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啊!然而,为了文化,诚挚的黄岗人给了我这个凡夫俗子、我这个百无一用的穷书生至高无上的待遇,我受宠若惊,我没有理由不珍惜,没有理由辜负黄岗的殷切期望。
村两委坐落在寨子中心的十字街前,好像是一栋五间三层的木楼,一楼是活动室,二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大厅,三楼是接待室,木楼右侧有个披厦,是食堂和漱洗间,因为没有浴室,我们只好用大木盆泡澡,厨师早就烧好了一大塘锅水,给我敬酒的侗妹,这时又给我弄来了一套侗族家织布服装,换上那套服饰,我俨然一个侗家汉子。
黄岗有300多户人家, 1500多人口,共有八大姓氏,全部是侗族。黄岗的耕地面积1500多亩,由于黄岗坐落在一个山岗上,四面青山,耕地都在山岗下面的冲冲垴垴之间,延展出去老远,一直到与隔壁的从江县交界处。勤劳的侗民们天不明,地不亮,就包着糯米饭和腌鱼肉到田间耕作,到了晚上,才是披星戴月而归。所以,外面的人们都说黄岗有四怪:“嫁出的姑娘娘家呆,儿子只认爷和奶,餐餐都吃糯米饭,厕所相似钓鱼台。”黄岗的小孩,一直到四、五岁,大都不认识自己的父母,就是因为父母早出晚归,父母出门劳作,孩子还没醒来,父母夜晚归来,孩子已经沉睡,白天孩子都是跟着爷爷奶奶,自然就只认爷爷奶奶,不识亲生父母了。
老寨老告诉我,黄岗侗寨已经有800多年的历史了。当时,黄岗的先祖们发现,在这起伏的群山之中,有一座山坳,山坳之中镶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山岗盆地,盆地之中居然有两条小溪在当中交汇,这不是一个聚宝盆又会是什么呢!四面又是青山环绕,把盆地抱得严严实实的,确实是最理想不过的宜居地了。
老寨老还说:黄岗得名,是先祖们落座这个地方的第9年,当时寨子里有一个勇士叫做岗,力大无穷,宗人们都推他为王,寨子就以王岗为名,译成汉语就变成了黄岗。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过油茶,歉疚地与村官们一一作别,又开始重复昨天痛苦的旅程。
面包车启动的时候已经是十点整了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黄岗的一点轮廓还是显现在我的眼前, 两边是民居,都是落地式的两层木结构房屋,灰黑色的,当街的板壁溅满泥斑和灰尘,房屋的两边夹杂着 猪圈和牛圈, 街上的人很少,只有些孩子在奔跑戏耍。
回头路也就是下坡路,我们不必时时下车,只要“司长”的方向盘把稳就行了。
回到县城,我一直尝试着好好地为黄岗赞美一番,可是,尽管我绞尽脑汁,扭断枯肠,始终是无从下笔,我真的是辜负了黄岗,愧对了黄岗,真的是无颜去见黄岗父老。
然而瑕不掩瑜,黄岗的内秀,早就引起了方家的重视,历史根本就不把我这个草芥一般的“土笔杆子”放在眼里。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我刚出茅庐的时候,一些有着远见卓识的专家学者,大画师,摄影家及大手笔们,就已经揭开了黄岗的神秘面纱。而在我迟迟难于落笔的时候,黄岗已与肇兴侗寨、地扪侗寨并列为黎平县侗族原生态文化的三大标杆。